我们被拦在了手术室外,而这里除了我们,只有当时在现场见过的一个警官。
我先是因自行离开现场而被这位显得十分无奈的警官训斥了几句。
而后,盯着“手术中”的字样,我小心翼翼地抛出按捺在心中的疑问:“那现在情况怎样了?”
“不太好,医生说伤得很重,多处的骨折不说,内脏和脑部似乎也有损伤,手术要进行很久,现在情况还不知道……”他大张着嘴本还想继续说,但还是打住了。
总之情况不明朗。
“她的家属呢?”
“在这之前,我先问你,根据目击者所说,她是为了救你被车撞的,你和她的关系是?”
我微微摇头。
“只是打过照面的陌生人,我和她完全不认识,她或许只是条件反射……”
不对,我有一种预感,她知道事故要发生,她知道我会遇险,她甚至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她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明,可她还是实施了这样的行为。为什么?
警官趁着我愣神的空档接过了话茬。
“其实,我们在确认她的身份上遇到了问题:她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在现场我们也只调查到了一些与此无关的信息。”
思忖了片刻,我决定把最初的想法告诉他。
“我在意过她的校服,很陌生。”
“这个我们调查过了,不是市内的学校。若要在更大范围内确定这件它的归属就太费力了,不如以事发地为中心扩大调查范围。”
“啧,明明是校服,却连个标签都没……”他补充道。
不对,自从我搬到现居地之后有接近两年,时常在路上见到她。她不可能穿着外校校服待在本地如此之久。况且也不是每次都撞见她穿这身校服,可无论穿着怎样,她却总是背着包。
我怎么就认定她是个学生?
无数念头开始在我脑海中涌现,唯独那个稍显落寞的身影是不会变的。
落寞?
怎么就没早点想到——采薇一定知道!
我用余光打量着采薇,她至始至终只是一脸淡然,静静听着我们谈话,什么也没说,仿佛在刻意降低存在感,将某些事实隐瞒过去。
有端倪。
“对啊!采……喂,她是订阅户吧!你知道她的住址吧!”她瞪了我一眼,这使得我将她的名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难怪!邮递员吗?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姐姐,为了送你过来的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官瞬间起了反应,但同时也注意到采薇的冷淡。
采薇拿出脖子上的十字架吊饰,警官顿时有些尴尬。
“东堂教会的吗?前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这件事我略有耳闻,似乎是警方闯入了基督教的活动现场,事后双方澄清是发生了些误会,但这件事还是引得许多教徒不悦。
“没什么,”即便这样说,她的语气却是咄咄逼人,“我不是邮递员,只是教堂负责分发印刷品的投递员,这个打扮纯属个人偏好,我俩都是约在户外相见,所以我并不知道她家的地址。”
教堂每日都要向教徒分发报纸?太夸张了。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警官也皱了皱眉。
她看似十分随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我感到后脖根处被她用指头戳了一下。力度正好,既不让我生疼,又足够引起我的注意。
让我帮她圆上谎言?好吧。
“确实,我偶尔会在上学路上看到她给那女孩递一些刊物。不过我俩之前并不认识,只是因今天的事情认识了。”
“只是这样的话……没想到还有这么正式的职位呢。”警官挠了挠头,疑惑终是消了,也可能是因为不想太过深入如此敏感的领域吧。
不过,还是得试探试探她,为了取得我想要的信息。
“但是!”我提高了音量,把另两人都吓了一跳。警官重新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摆出了天真的笑容。
“教会肯定会登记她的相关信息吧?”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后便挂上了笑颜。
“不,她并不是东堂教会的。”
“为什么?”我与警官的疑问微妙地重叠了。
“她不是教徒,因为她是私下找到我,让我给她一份报刊的,我看到她戴着十字架,便也应允了。我们之间是用电话联系,很可惜,如果她身上没有手机的话,应该是放在家里了。此外我对她也没有更多的了解了。”
她在警官的视线下拨打了号码,却是个空号。看着警官愈加凝重的脸色,我想他或许会对这个号码做进一步调查。但是采薇满脸的狡黠告诉我,这是圈套。
“你就不觉得疑惑?不是教徒却索要这些?”我发问了。
“一切发自内心,那又有何过错?兴许她就是那种单纯信奉神明的人吧。”
“相信神明什么?”
她抛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色。
“这种事情,除了她自己,没人会知道吧。”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手术室外十分安静。只是不到十几秒的时间,警官便起了一通电话,接着抿紧了双唇。
“本想等结果出来,现在另有急事,我这边会继续调查。我们分别留下联系方式吧,你们要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请致电给我,手术出了结果,我也会通知你们。”
之后,他又去办公室问到了负责医生的电话。正当他与采薇擦肩而过,向着电梯方向走去时,我知道机会来了,不等采薇拽住我,我便从冲过她身边,跑到警官跟前。
“叔叔,那个女孩的包里有报纸吗?”
“唔,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空包。她或许是将报纸放在别的地方了吧?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这只是一场车祸而已,肇事司机已经在审问中承认了自己的行为,现在我们只需要她的相关信息。”
“这样啊。”
我瞥了一眼采薇,她的脸上阴云密布,但仍目送着警官的身影远去,然后才慢慢开口。
“既然觉得我是个好人,就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那你又在隐瞒着什么?那份报纸和这场车祸有什么联系吧?”
她正欲开口,手机却响起短信提示音,她瞥了一眼屏幕,便对我说道:“我说过需要你的帮助吧?到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现在我有些事,要回教堂,不过在这之前,先送你回家吧。”
这样的说法理性至极,但没错:在这干等也不是办法。
我点了点头。“手术中”的字眼依旧烧得通红,简直要把我的心烤化了。
有那么一刻,我想要跟随她去教堂,向神明忏悔。
明明没有罪孽,却想要得到救赎。我这是怎么了?
采薇坚持将我送到了家门口。她离开时,我再度发问:“那份消失的报纸,是怎么回事?”
“晚上会再联系你,给你真相。”她只是以平静的口吻回应了我,说罢,代我合上了门。
我透过猫眼看到她离开了走廊。
我为什么抑制不住地想去探知这些呢?
心脏的疼痛感还没有消去,不过不成问题,看着自己租住的单身公寓在视线中摇晃着,我不禁嘲笑起自己。
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拯救别人?
烧了一点水,灌下了两粒药。当然,杯水车薪罢了。
重新移到玄关处,打开了门向着走廊探出头——空无一人,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还想走去楼梯间看一看她还在不在,但是已经拖不动自己疲惫的身体了。一合上门,我便着门板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只是想知道真相,让心灵上受到一点慰藉吗?
整个房间只有敬业的时钟还在发出滴答的声响,才经历了那样的喧嚣,此情此景凸显落寞。
父母正在鞋柜上的相框中温柔地冲着我笑。
“爸妈,别盯着我看了,很难为情的。”
他们的笑容依然那么清澈。
“别看了。”我伸直胳膊,想要将相框按下,可是够不着。于是干脆闭上了眼,可那个雨夜如连环画一样不断地在我面前翻页:撞在岩壁上的小轿车,父母血红破碎的面庞,还有那个人咆哮的模样。
“啊,我坚持不下去了,爸,妈……”眼眶不知觉间湿润了,“好想现在就去你们那。我知道为了你们,我不能,但是,坚持不下去了。”
耳膜灌进了呜咽声,可经历了无数次,心已经不会痛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个会流泪的人偶,这个世界早就把我串在了绞刑架上,只差一名行刑的刽子手对我下刀。
世界的恶意总是隔着一层面纱,让我永远无法捉摸透彻。
门背后倏然传来了十分细微的脚步声,我立即止住了哭泣,将耳朵附在门上,听着那个脚步声渐渐远去。
声响一消失,我就甩开门,贴着一旁的平台,俯瞰楼下。
一个戴着绿色帽子的短发身影正骑着电单车从我的视线范围内迅速离开,这样的速度显然不是一般人的身手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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